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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拉默德《店员》梗概+原文摘选+读后感[ 文学鉴赏 ]

    文学鉴赏 时间:07-05 热度: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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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内容:

    【作品提要】

    莫里斯是从俄国逃到美国的犹太人,结婚后和妻子艾达开了间小小的杂货店。十二年来他终日不顾劳累,可依然生意惨淡。莫里斯善良厚道,童叟无欺,却无力供女儿海伦上大学,而海伦则将每个月的工资拿出一半来贴补家用。一天晚上,他被两个抢劫的人打得头破血流。这两个人中有个叫弗兰克的小伙子是一时听从了流氓的怂恿,才干了这可耻的勾当。弗兰克很快就感到后悔,第二天他带着赎罪的目的,来到莫里斯的小店帮忙,小店的生意很快有了起。弗兰克上了海伦,海伦也接受了他。但艾达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跟一个非犹太人相处,她一再要求莫里斯把弗兰克打发走。此时莫里斯发现弗兰克竟然偷店里的钱,于是将他撵了出去。弗兰克酒后失控,强行同海伦发生了关系,海伦和他断绝来往。莫理斯不幸病故后,弗兰克悄悄回到小店,挑起照顾遗孀孤女的担子。他日夜劳,攒钱要供海伦上大学。最后他的诚意感动了海伦,两人重归于好。弗兰克本人皈依犹太教,成了莫里斯的接班人。

    【作品选录】

    起先,莫里斯心里又乱又怕,过后,他决定把店卖掉。到了八点钟,他已经告诉好几个送货司机,请他们把消息传出去。不过目前,无论如何不能让弗兰克走,一定要他留下来多想想办法,尽量不让那两个挪威人的店一开张就把他从施米茨手上抢过来的顾客又给抢回去。莫里斯怎么也不能相信弗兰克没起过作用,最高法院也没证实那个德国人生病才是他们生意好转的唯一原因。不错,卡帕是这么说的,但卡帕什么时候讲过真心话呢?弗兰克当然是帮了忙的,只是程度上没有他们起先想象的那么大。这一点,艾达以前的估计并没错。不过弗兰克也许能留住一些顾客,而莫里斯自己就很难办得到。他既没有力,也没有勇气一个人在店里对付又一次厄运了。这几年来,他的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弗兰克回来后,立即注意到莫里斯神态反常,但他自己的问题都考虑不过来,哪有心思去过问莫里斯的苦衷。自从上次海伦到过他房间后,他一直想着海伦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要约束自己。”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句话使他这么感动?为什么这句话像鼓棒敲在鼓面上,咚咚作响,声音在他脑海里久久回响。随着自我约束这个念头而来的是一种很美的感觉。一个人能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想做好事,就做好事,该有多美!想着,想着,他又产生了一丝悔恨之情,恨自己的人格长时期以来一直在堕落,而丝毫不思改悔。不过今天,他一面刮胡子,一面暗自下定决心,要把他几个月来在这儿工作所偷的一百四十多元钱一点点地还清。为了这个目的,他一直把这笔钱的数目记在卡片上,收藏在鞋子里。

    为了一笔勾销旧账,他又想要告诉莫里斯他在那次抢劫中扮演的角。上星期,他有一次话已到嘴边,甚至大声叫了莫里斯的名字,但莫里斯一抬头,他又觉得这样做徒劳无益,就对莫里斯说没什么事。弗兰克觉得自己生来心境沉闷,忧心忡忡,对自己确实没什么好处,虽然有时他倒喜欢自己的心情沉重些,因为这至少能使他感到自己与众不同。这种心情使他想痛改前非,以培养对海伦的情,这样,他们才能好好相处下去。

    但他一想到自己忏悔,犹太人竖着大耳朵听着的情景时,就不愿意再往下想了。本来他已经够烦恼的了,为什么还要再自找麻烦呢?弄得不好,反而达不到改过自新的目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管它干吗?是的,他曾勉强地参加了抢劫,但是他跟莫里斯还不是一样,成了沃德·明诺格的牺牲品?要是他一个人的话,他决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这当然不能宽恕他的罪过,但至少说明了他的真实感情。所以,既然整个事情多少出于偶然,还有什么可忏悔的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过去的事他是无能为力的,只能靠现在这儿、那儿地弥补一点,至于无法弥补的事,只好闭口不提。从今以后,他要着眼于未来,他觉得未来的生活比现在的生活要宝贵得多。他将重新做人,过有意义的生活。

    他急于要开始这种新生活,想找个机会把皮夹子里的钱统统放进收款机里。他想趁莫里斯去午睡时,把钱放回去。但是,不知道什么怪原因,店里明明没有艾达要做的事,她今天却偏偏下楼来跟他一起坐在后屋。她板着脸孔,情绪低落,不时地长吁短叹,处处显出讨厌弗兰克的样子,但她什么也不说。弗兰克心中有数,因为海伦跟他说过。他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身上穿了湿淋淋的衣服,艾达不准他脱下来一样。但是他知道,对他说来闭上嘴巴是上策,海伦家里的关系,让她自己去处理吧。

    艾达迟迟不愿离去,因此弗兰克心里痒痒的,甚至有点不耐烦了,可就是找不到机会把钱放回去。顾客一进来,艾达总抢着去招呼。但最后,她终于走进来,对躺在沙发上烟的弗兰克说,她觉得不太舒服,想上楼歇歇。

    “好好歇歇吧,”弗兰克边说边坐了起来,艾达没答腔,但总算是走了。弗兰克听准她确实上了楼后,立即赶到外面店铺里。他皮夹子里有一张五元和一张一元的钞票,他打算把这六元钱都放进收款机里。这样,身边只剩下几个硬币了,但不要紧,反正明天要发薪金。六元钱放进去后,他在收款机上按了个“无销数”的字码,以免引起怀疑,因为一次做六元的生意是不大可能的。这时弗兰克心里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快乐,眼睛都湿了。他回到店铺后屋,脱下鞋,取出那张卡片,在欠款总数上减去六元。他估计两三个月就能全部还清了。先从银行里把八十元左右的存款取出来,然后一点点地还,八十元还完后,每周再从薪金里扣出一部分来,直到全部还清为止。但难办的是还钱的时候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要把钱放进去,又不能超过每天的营业额,这确实是个技术问题。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所做的事带来的欢乐之中时,海伦来电话了。

    “弗兰克,”她说, “就你一个人在吗?有别人在,说打错了,就挂上吧。”

    “就我一个人。”

    “你注意了没有,今天天气多好!午饭时我出去散步,觉得好像春天已经来了。”

    “还是二月份呢,别这么快脱下大衣。”

    “华盛顿诞辰一过,冬天就差不多了。你闻到空气里的香味了吗?”

    “现在哪能闻到。”

    “出去晒晒太吧,”海伦说, “外面真暖和,多好啊!”

    “你打电话来有事吗?”弗兰克问。

    “非得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吗?”她娇柔地说。

    “你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

    “我想告诉你,要是今晚跟我见面的是你,而不是纳特就好了。”

    “你既然不想见他,就别去了。”

    “为了,我还是去的好。”

    “那就改个时间去吧。”

    海伦考虑了一下,然后说还是把事情了结了为好。

    “那随你的便吧。”

    “弗兰克,见了纳特后我们再会面,行不行?大概十一点吧,最迟十二点。你愿意在那个时候见我吗?”

    “那还用说。还有别的事吗?”

    “见面时再告诉你。”她轻轻地笑着说。 “在哪儿见呢?公园街还是紫丁香前面的老地方?”

    “你说哪儿都行,公园也不错。”

    “上次盯我们梢以后,我真不愿意到那儿去。”

    “别担心,亲的,”弗兰克说。 “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吗?”

    “非常好的消息,”海伦说。

    弗兰克觉得他知道是什么消息。他想他会把海伦像新子一样抱到自己房间里,事完之后再抱她下楼,然后让她自己上楼。这样,就不用害怕她怀疑她到哪儿去过了。

    这时,莫里斯走进店铺,弗兰克把电话挂了。

    莫里斯查了收款机的数字,钱数使他够满意的了。可是,他反而叹了一口气。到星期六,他们笃定可以收入四十二元或者五十元,但挪威人的店一开张,收入就不会再那么高了。

    弗兰克看到莫里斯用火柴照着收款机上的数字,想起自己口袋里仅剩下大约七角钱了。要是海伦在他把六元钱放回去之前来电话,该有多好!如果今晚下雨,他们可能从公园叫一辆车回家,或者他们在屋里相会后,海伦也许会肚子饿,想吃块烤饼或别的什么东西。不过,需要的话,他可以向海伦借一元钱。他还想向路易斯·卡帕借点钱,但又不愿意这么做。

    莫里斯出去买了张《前锋报》回来,摊在桌子上,但他并不在看报。前途多么使他惆怅。下楼前,他躺在床上盘算着怎样减少开支,想到每周付给弗兰克的十五块钱,这么大一笔开支实在使他担心。他又想到弗兰克吻过海伦的事以及艾达的多次告。这一切都使他异常烦恼。他认真考虑了让弗兰克走的事,但又下不了决心,要是早打发他走就好了,他想。

    弗兰克决定不向海伦借钱,向一个你喜欢的姑伸手借钱多不好。他想最好还是从收款机里他刚才放回去的钱里取出一些钱。如果他只放进那张五元的,而把那张一元的留在身边就好了。

    莫里斯偷偷地望了望他坐在沙发上的店员。他想起上次他坐在理发椅子上看到顾客捧着大包大包的东西出来,心里很不安。不知道他到底偷了我的钱没有,莫里斯想。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心里就害怕,因为他已经问了自己好几遍了,但从来得不到肯定的答案。

    他从墙洞里看到一个女顾客走进店里,弗兰克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莫里斯,我来照应吧。”

    莫里斯没有抬头,对着报纸说:“好的,反正我要到地下室去清理东西。”

    “那里有什么?”

    “零碎东西。”

    弗兰克走到柜台后面,莫里斯走进地下室,但没有呆在那儿,又悄悄地走了上来,站在过道门背后,透过板缝往里看。店铺里那个女顾客,他看得清清楚楚,还清楚地听到她说要买什么东西。莫里斯把她买的东西的价钱加起来。

    总数应该是一元八角一分。弗兰克往收款机上记账时,莫里斯先屏气静听了一会,然后才走进去。

    那女顾客抱着一大包东西正从前门出去。弗兰克一只手伸在围裙底下的袋里,神慌张地望着莫里斯。收款机上的进款数是八角一分。

    莫里斯心痛苦极了。

    弗兰克由于羞愧,心里很紧张,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下莫里斯火了。 “一卖了一元八角一,你为什么少记一块钱?”

    弗兰克痛苦万分,隔了好一会,才脱口说了一声:“你搞错了吧,莫里斯。”

    “没错!”莫里斯咆哮道。“我在过道门后听见你卖了多少钱的东西给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种事你干了好多次了。”

    弗兰克无话可答。

    “把那块钱拿出来!”莫里斯命令他说,一边伸出了颤抖的手。

    弗兰克痛苦极了,不过还想蒙混过去。“你搞错了,收款机还欠我一元钱呢。里面没有五分钱的硬币找零了,所以我拿出一元钱,跑到萨姆·培勒那儿换回了二十个硬币,放进收款机里时应该按‘无销数’,结果我错按了一块钱的,所以我才扣下一块钱,真的,我没偷你的钱。”

    “撒谎!”莫里斯叫道,“我特地在里面留了一卷五分硬币作找零用的。”他大步走到柜台后面,按了下“无销数”,取出一卷五分硬币来。“快说实话。”

    弗兰克想,我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为什么还碰上这样的事!

    “莫里斯,我没钱用了,”他承认说,“这是实话。我想明天拿到薪金后就还你的。”说罢,从袋里拿出那张皱的一元钱钞票。莫里斯一手抓了过来。

    “干吗要偷呢?你不能问我借吗?”

    弗兰克这时才意识到,根本就没想到向莫里斯借钱。道理很简单: 他从来没借过,他一直就是偷。

    “我没想到这一点,我错了。”

    “错了,一错再错,”莫里斯忿忿地说。

    “我一生都错了,”弗兰克叹气说。

    “打从我看见你那天起,你就偷我的钱。”

    “这点我承认,”弗兰克说。“不过,莫里斯,我敢对天起誓,我正在一点点还你。今天我才放回了六元钱,所以从你上楼午睡到现在这点时间里,收款机上有这么多钱。去问问太太,你在楼上时,我们做了多少生意?总不超过两元钱,其余的都是我放进去的。”

    弗兰克真想脱下鞋子,让莫里斯看看卡片,他拿的钱账都记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不想这么做,因为总数太大,莫里斯看了可能更生气。

    “你放进去的,”莫里斯喊道, “是我的钱。我这儿不留贼。”说着,他从收款机里数出十五元钱来。“这是你一个星期的薪金,也是最后一次了。现在就请你离开这里。”

    话讲到这儿,他的怒气消失了。他的话音忧伤,担心着明天不知怎么办。

    “给我一个最后的机会吧,”弗兰克恳求说,“莫里斯,求求你。”他面容憔悴,眼神惊恐。

    莫里斯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怜悯他,但一想到海伦,便说:“不行!”

    弗兰克呆呆地望着这个头发花白、心灰意冷的犹太人,看到他虽然眼里噙着泪水,但不会回心转意了。于是他把围裙往钩上一挂,就走了。

    午夜十二点半,海伦急急忙忙走进了灯光明亮的公园。夜如此美丽动人,海伦顿时感到一种虚度了时光的痛苦。早上离家时,她在旧外衣里面穿了件新的连衣裙。走上街道,香气迎面扑来,她激动得流了泪。她觉得她真的上了弗兰克。不管将来如何,她现在确实感到满足和自由。几小时之前,她虽然和纳特·培勒在一起,在路旁酒吧间喝了酒,然后他又坚持开车到长岛去玩,但她的心一直在弗兰克身上,迫不及待地要和他见面。

    纳特还是他那副老样子。今晚,他绞尽脑汁,摆出一副迷人的风度。谈话时温文尔雅,碰了钉子也不动声。海伦好几个月没跟他在一起了,但他根本没什么改变。他把车停靠在黑沉沉的岸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海湾,他讲了几句讨她欢心的开场白,就伸手搂着海伦,说:“海伦,我们怎么能忘记我们从前的欢乐?”

    她把他推开,生气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忘了。如果你真是个正人君子,纳特,你也应该把它忘了。难道跟你睡了两次觉,我一生就抵押给你了吗?”

    “海伦,别这么讲,我们不是外人。看在上帝面上,讲讲人情吧。”

    “我是人,别忘了。”

    “我们以前是好朋友,我恳求恢复我们的友情。”

    “你为什么不承认你讲的‘友情’是另有所指的呢?”

    “海伦……”

    “不。”

    纳特回到车上方向盘后面座位上,说:“天啊! 你变了,你变得疑神疑鬼了。”

    海伦回答说:“情况变了,你应该懂得。”

    “为谁而变呢?”他绷着脸问。 “我听说你经常跟一个意大利佬一起出去,是为他变吗?”

    海伦冷冰冰的,不回答他。

    回家路上,他想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但海伦仍不搭理,只是匆匆说了一声“再见”。下车后,海伦感到一阵轻松,同时深为费了那美好的夜晚而惋惜。

    海伦担心让弗兰克等得太久了,匆匆地穿过灯光通亮的广场,沿着两旁长着高高的紫丁香丛的石径,走向幽会的地方。她一路上心里很乱,好像预感到弗兰克不会在那里。这,她简直不能相信。可是,走近他们约会的长凳一看,那里有人,却不是他。她又失望又痛苦,但这是真的,他不在。

    他会不会来过又走了?看来不太可能。以前不管她来得多晚,他都一直等着。再说,她已经告诉他有要紧的话要对他讲,除了说她现在知道自己确实他外,还会有什么别的话呢?他一定很想知道她要说什么。海伦坐下来,担心他发生了什么意外。

    平常,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二月底的夜晚天气转暖,带来了新的游客。海伦斜对面一张长凳上,一对年轻的情人在新枝吐绿的树下,在黑暗中紧紧抱在一起,长久长久地接吻。她左边的凳子空着,再过去一张凳子,上面躺着一个人,在暗淡的灯光下睡觉。一只猫过来嗅了嗅他的身影又走开了。那个人哼了一声醒来了,瞟了海伦一眼,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那对情人终于松开了手,默默地站起来走了。小伙子笨手笨脚地跟在那快乐的姑后面。海伦深深地羡慕她,觉得自己带着这样的心情回家睡觉,太不是滋味了。

    她看看手表,已经一点多钟了。她冷得发抖,站起来想走,又坐了下去,想最后再等五分钟。她觉得天上星星集,像块沉重的物体,高悬在她头上。她太孤独了,望着春天可的夜晚,感到无比惋惜。良宵美景从她手里白白溜掉了。她不愿再等下去了。空等了一夜,真够她烦的。

    这时,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站在她面前,昏沉沉的,脏得要死,身上满是强烈的威士忌酒味。海伦半站起身子,吓呆了。

    他扯下帽子,沙哑地说:“别怕,海伦,我是个好人,察的儿子。还记得我吗?你的校友,沃德·明诺格。我老子还在女厕所里揍过我呢。”

    虽然多年没见,但海伦还认得出沃德,并且马上记起他跟着一个女孩子走进厕所的事。她本能地举起手来自卫,并强忍着不喊出声来,她害怕要是一叫喊他会抓住她。她想,多蠢,等了老半天,等来这么个结果。

    “我记得你的,沃德。”

    “我可以坐下吗?”

    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海伦尽量坐得离他远些,沃德看来半醒半醉的。只要他稍微一动,她马上拔就跑,大声呼救。

    “天这么黑,你怎么认得出我的?”海伦问,同时装出镇静自若的样子,眼睛却偷偷地打量四周,想找一条最好的路逃跑。如果她能跑过树丛,只要再沿着紫丁香丛间的小道跑二十英尺就到广场了。那周围准有人,她可以呼救。

    但愿上帝保佑我,她想。

    “最近我看见你两次了,”沃德回答道,用手慢慢地口。

    “在哪儿?”

    “在这儿附近。有一次看见你从你老子店里出来,我猜准是你。你还像以前那么漂亮,”他咧嘴笑着说。

    “谢谢,你不太舒服吧?”

    “胃气痛加头痛。”

    “我包里有阿斯匹林,要不要?”

    “不要,吃了要吐。”海伦注意到他眼睛老往树丛那儿瞧,就更焦急不安了,真想把自己的钱包给他,只要他不碰她就行。

    “你的男朋友弗兰克好吗?”沃德问,湿乎乎的眼睛眨了眨。

    海伦吃惊地说:“你认识弗兰克?”

    “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他答道,“刚才还在这儿找你呢。”

    “他——很好吗?”

    神不太好,”沃德说, “只好回家了。”

    海伦站起来。“我该走了。”

    但是沃德也站起来。

    “晚安。”海伦从他身边走开了。

    “他要我把这张纸条给你。”沃德把手伸到外衣口袋里去。

    海伦不相信他,但却站住了。沃德趁机走近她,突然猛地一下把她抓住,又用另一只发臭的手按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出声来,拖着她往树丛里走。

    “我只要你像对待意大利佬那样对待我就行了,”沃德压低嗓门说。

    海伦踢他,抓他,咬他的手,终于挣脱了他。他又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它撕了下来。海伦一面大声呼救,一面向前飞跑,但沃德又扑了上去,用手按着她的嘴,拼命把她往树上撞,撞得她透不过气来。他一手紧紧卡着她的喉咙,一手把她的外衣扒开,又把连衣裙从肩上撕下来,露出了罩。

    海伦拼命挣扎,用脚乱踢,膝盖一下蹬到他两的中间,沃德大叫一声,对着她的脸猛击一拳。海伦这时疲力竭了,但仍尽力支持下去,不让自己昏倒。她大声呼救,但已经喊不出声了。

    海伦感到沃德的身子颤抖地压着她。我要倒霉了,她想。可是很奇怪,一下子就闻不到沃德的臭气,觉得他不在了,好像他已经化为一罐污物,被她一脚踢开了。她只觉得两一屈,身子滑倒在地上了。“我昏倒了,我昏倒了。”她想,虽然她觉得自己还在跟沃德搏斗。

    她隐隐约约感到身边有人在搏斗,并听到一下猛击的声音,接着沃德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走开了。

    是弗兰克!她想着,高兴得发抖。接着,她感到有人轻轻地把她抱起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在他的怀抱里。她如释重负地哭了。他吻她的双眼,吻她的嘴唇和那半脯。海伦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哭着,笑着,低声地对他说,她是来告诉他她他的。

    弗兰克把她放下来,两人在昏暗的树下亲吻着。她觉得他舌头上有威士忌酒味,顿时害怕起来。

    “我你,海伦。”他咕哝着说,一面笨手笨脚地想用她撕破了的衣衫把她的房遮盖起来。他拉着她走向更暗的地方,然后从树底下走到空旷的地方,这时已是星稀月暗。

    他们在冬天的泥地上蹲下来,海伦慌忙低声说:“现在不能来,亲的。”但弗兰克不断地说他是多么她,想她想得多苦,等了这么久多难受。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把她当作一个他永远受用不到的女子,就像在浴室里偷看她时一样,可望而不可及。所以他用热吻来堵住她的哀求……

    之后,她一边嚎哭,一边骂道:“狗——你这条不割包皮的狗!”

    (杨仁敬、刘海平、王希苏译)

    【赏析】

    人们通常认为,美国犹太裔作家马拉默德的写作天才和最高成就,是表现在短篇小说方面的,他以“简练得不能再简练”的语言,表现丰富的涵和细腻的情感。而事实上,他的长篇小说同样可圈可点。其作品不以妙或曲折的情节构思取胜,也没有新奇甚至怪异的写作技巧,足够长的篇幅给了作家足够大的叙事空间,让他以一种朴实到家的腔调,向读者絮絮道来那些犹太民族的小人物们的苦苦挣扎与辛酸悲痛;而所谓的非犹太人们,并非远远地站在犹太人的街道对面,只做冷眼观望或挑衅轻蔑,他们和犹太人一样,也在命运、生计面前,愁眉不展,佝偻奔波。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通的,那些让人们身之所往、情之所至与心之所动的经历、感受都是同的,马拉默德的犹太题材小说,因此显出了大气、宏观、涵盖的特征。《店员》在创作神上高度契合了这一点。

    《店员》是马拉默德的代表作,曾获得美国的罗森塔尔奖。在这部小说中,作家塑造了俄国难民、犹太人莫里斯的形象。他老实厚道,心地善良,辛勤工作,却终生与贫穷和劳做伴。妻子艾达和女儿海伦跟他一起,在美国某个社区的小角落中,没有任何奢望地卑微地生活着。这样的小人物不单能在犹太人中间看到,因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典型;这样的人生也不是只有犹太人在面对,因而并不具有什么典型的特殊。作家的实际意图是,通过莫里斯一家的遭遇,将作为“上帝的选民”的犹太人推到前台,展现由他们集中承担了的、实际是全人类的苦难。那些贫穷、疾病、挣扎、孤苦、压力、死亡等整个人类的普遍境遇,犹太人最先也最重地背负起来。因此马拉默德尽管在着力描写犹太人的苦难,但是他的最终目的却不是单纯要唤起人们对犹太民族的同情,而是要让所有被世界抛弃的、处于边缘地带的、漂泊无依的人们,能够在犹太民族的苦难长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自怨自艾也罢,仰天长叹也罢,犹太人一直安静隐忍地站在那里,向全人类示范着承担与背负的姿态。

    就这样,马拉默德的作品中,贯穿了从犹太宗教、文化传统的角度阐释的、有关整个人类受难的事实。他的小说基本宣扬这样一种观点: 就如《圣经》中的约伯,人类的苦难是与生俱来、不可理解的。《店员》中,则主要通过两个男主角莫里斯和弗兰克,通过他们无法摆脱的贫穷和无法超越的罪孽,表现人类受难。

    贫穷,仿佛与莫里斯缔结了契约,魂不散地跟了他半辈子。每次他觉得即将时来运转,仿佛他的小店、他的生活终于能够迎来一线光明之时,结果却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希望再度破灭,沮丧、绝望倍增。节选部分中,莫里斯得知有两个挪威人马上要在附近开商店了,他顿时恶梦缠身,感觉被大石头打中了脑袋。竞争对手真是前仆后继,层出不穷,一点喘息的机会和渺茫的退路都不留给他。他终于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来应付这新一次的厄运了。作家在塑造莫里斯形象的时候,始终将这一人物放置于焦虑不安的情绪当中,并突出表现莫里斯把全部的注意力和脑力,都用在计算小店每天的进账上面。小说刻意细写莫里斯几分钱几分钱做生意的场面,读者会不自觉地陷入这样的情节当中,随着莫里斯一起,几分钱几分钱地数着那可怜的几张钞票,巴巴地盼望着多几个顾客来光顾小店,而心情就由此沉重、压抑下去。最终,一个沉甸甸的结论压在心头: 莫里斯的苦难日子不会有尽头。

    如果说莫里斯的受难代表着人类的宿命,意味着某种在劫难逃,那么弗兰克的受难里更多了一份天命的戏耍和作弄。节选部分中,弗兰克打定主意,绝不再偷店里的一分钱,那些已经偷走的钱,他已经开始着手、并且将尽快全部归还到收银机里去。可就在这个当口,海伦的一个约会电话又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身无分文的弗兰克决定最后一次干这种可耻的勾当。看似情有可原的行为,终于造成罪无可赦的后果。莫里斯一直对弗兰克的手脚有些怀疑,眼下真相揭露,他只好又气又痛地将弗兰克撵了出去。弗兰克无力地辩解,无望地想:“我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为什么还碰上这样的事!”“我一生都错了”。表面看来错的事件,背后却隐藏着无法摆脱的天意。弗兰克的命运始终如此,一旦幸福走近他,他就总会在最后关头将幸福丢失。如今莫里斯的信任没有了,工作没有了,好在他还拥有海伦的情。可是,苦难还没有玩够他。在节选部分的最后,酒醉后失去理智和希望的弗兰克强占了海伦,也扭曲了他们之间这份美好的情。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将承受身心的双重苦难,以虔诚赎罪和自我惩罚把情找回来,这一路走下去,又是怎样的满地荆棘与苦不堪言!

    小说中的海伦代表了美国第二代犹太移民。尽管他们在经济条件、社会地位等方面并没有全面地、彻底地改变,但是,新的思想、新的观念以及新的处境、新的未来,毕竟开始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当中。海伦选择了非犹太人弗兰克作为自己的伴侣,这种行为就是对传统的、严格的犹太教义的背离。事实上,随着在美国的多元异质的文化相互同化的进程的继续,海伦等年轻的犹太人,一定程度上也包括莫里斯本人所信奉的犹太教信仰、犹太文化的价值观和行为规范,都已经发生了某些实质的改变。例如小说中提到,莫里斯从来不上教堂,不严守犹太教的饮食要求。对此,同样属于第二代犹太移民的作家写到,“重要的是犹太经,这是摩西的法律,做犹太人一定要笃信法律”,饮食上犯不犯禁忌并不重要,但是如果有谁违背了犹太人应该遵守的法律,那么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犹太人。作家认为,真正的犹太人,就是像莫里斯一样的人,拥有金子一样的心肠,诚实、善良,永远做好事,永远不伤害别人,不报复诅咒,尊重每个人都有权利向往“最美好的生活”,自己想要得到的,同时也希望别人得到。莫里斯一辈子受了无数的苦,却丝毫没有背离自己的灵魂。直到他为了方便顾客行走,不顾健康扫雪致发病死去,这个人物始终都如童话故事里的人一般纤尘不染。海伦也同样。尽管她冲破了犹太教对婚姻伴侣的限制规定,但是她却始终以庄重、严肃的态度对待情。她因此拒绝了有钱也有前途的犹太小伙子纳特的纠缠,对弗兰克强行夺走她珍视的守和自尊,也备感愤怒痛切。

    与其说马拉默德的小说里充满了不满和哀怨,不如说那里闪耀着一种怀和自豪——犹太人比其他人更苦,却比其他人更向善。小说中,莫里斯、海伦父女各自在自己的角身份上散发出召唤的光芒,让过去并不太光彩的非犹太人和流汉弗兰克成为一个新人。节选部分中,弗兰克奇怪海伦对他说过的一句“要约束自己”竟然让自己感动,那咚咚做响的、鼓棒敲击鼓面的声音,让他振奋起来,他感觉到一种做好事、做好人的美好而可贵的愿望与冲动。弗兰克这只迷途的羔羊得到指点了,他开始反省曾经的堕落,决定重新建立人格,憧憬着未来,开始过有意义的生活。

    评论一致认为,马拉默德是美国犹太作家中最具有犹太的一个。这种“犹太”,不可简单地理解为作家对犹太人生活、情刻画的细致传神,而应该理解为作家对犹太人的神地位、价值观念、宗教信念、道德力量的赞美。在他的笔下,犹太人代表了完善和高尚,堪称全人类的典范。他们艰难地忍受着生活的压力而永不丧失善良本,屈身伏地,甘愿将最大的磨难一肩担起,行他人不可为之事。从这个角度为普通平凡的犹太人立传的马拉默德,乃是为犹太神高唱赞歌的热情诗人。

    (孙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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